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纽约法拉盛的中国城
法拉盛,他们说,那是华人的天堂,在美国,没有比法拉盛更“华”的华人地区。快去那里吧!走之前,我很好奇。我参考了汉语字典。“华”字有这么几种主要解释。作为形容词:(1)繁盛(2)光彩;光辉(3)奢侈;浮华(4) 头发花白。作为名词:(1)时光;年岁(2)中国(3)汉语。
到了法拉盛,我发现这个地方可用以下的语言概括。形容词:热闹;繁华;拥挤。名词:(1)偷渡客(2)按摩馆(3)骂人的脏话 。动词:(1)撞(2)吵(3)堵、塞。
我不能走得太快,因为前面有人;也不可能走得太慢,因为后面也有人。在这里,我必须符合神秘的群体节拍,那种共鸣,那种集体摇曳。我按着它的起伏走,我保持一个稳定的平均值,不断探索它的上限和它的下限。我就在这个框架里徘徊。我动弹着。
听见超市里的一阵阵喧哗。我立刻被进进出出的买菜人迷住了。他们都提着鼓胀的塑料袋,他们的面孔格外的精神,一张张嘴唇,看上去非常得意。我也想进去。我想凑热闹。我就像一只离不开土壤的蚯蚓一样,死劲地往里面钻,但是人们都往外走,密密麻麻的身影把店门遮挡住了,我好不容易挤进去,这时,我发现后面更多人在往店里挤。他们都想进来,都知道这里有好东西。到底是什么在吸引大家?
螃蟹扁平坚厚的盔甲,大龙虾背上冒着棘刺,蛤蜊漂亮的斑纹,蛏子壳上的歪斜的裂缝,死的和活的海鲜都呈现在明亮的灯光下,散发出一股股的恶臭,堆在铁桶里,泡在鱼缸里,埋在塑料盆中,它们似乎都在狂欢,对人群的嘈杂作出各种答复。你看,碎冰上一条条小鱼还张着口,还喘着海水的腥气呢。
一个戴袖套的老先生,满头大汗地拖来一箱阿拉斯加王蟹。他好像在这里干了一辈子,额头上的皱纹像老鹰翅膀。他停下来,歇息一会,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香蕉。几个雇工敢上前去帮他,又推又碰又拉。地板上蹭出一道道乌黑的泥垢。
我在对面的饭馆里喝馄饨汤。要了两个肉馅烧饼。汤里撒了胡椒和味精,非常鲜美。我吃得很起劲。我屏住嘴巴,用鼻子狠狠地吸进面食的香味,我拼命地把馄饨往嘴里塞,连筷子的尖尖都咬碎了。我的牙缝中挤满了黑芝麻,我又把嚼烂的芝麻吐出来。吃完后,我连打了几个饱嗝,真舒服。我低下头,满地灰不溜丢的纸屑、葱花。黏糊糊的桌面。墙角里搁了很长时间的半碟皮蛋。这个空间让我感到十分自在,我想多呆一会儿,我想享受。
但是,到了晚上九点钟,整个中国城的节奏就慢了。那是来之突然的,没有任何预告。栅栏会哗啦啦落下来,这边的,那边的,都拉下来了,有的猛地掉下去。工人拧上铁锁,半锅蛋花汤被倒进阴沟。热乎乎的葱油饼卷起来塞进垃圾桶,反正第二天没人会买。我问他们能不能把剩下的给我,我想吃,他们说不行,老板规定的。他们叫我明天一早买新鲜的。我愤愤不乐地走开。
人行道上卖手套卖内裤的地摊,早就无影无踪了。所有的菜场、药房、小饭馆也一个接一个地熄灯。按摩馆里,挂着彩色灯泡的玻璃窗中,服务员笑嘻嘻地趴伏在沙发上。再没有人喊价格……人变得罕见。他们都到那里去了?没人知道。至少我不知道。林荫道上连一只无家可归的狗都没有。
这时我出来散步。这时,呼吸凉爽的空气;只有这空气,只有我呼吸它。我和空气都很特别。淡黄色的月亮浮在天空中,指甲盖那么大,不是很丑但也不漂亮。(转自新浪博客100stream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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